博论机遇与挑战并存从银行角度看资管新
作者：青岛银行博士后工作站高绪阳
导读：
一、资管新规对银行业的影响：
1.净值化管理是打破刚性兑付和规范资金池的关键；净值化管理规定的落实可能会带来极大的不确定性、导致理财规模大幅回撤，但也有可能带来银行资金成本的降低；
2.短期来看，非标资产的规模可能减小；但长期来看，非标资产可能会迎来新的发展机会；
3.银行理财将走上规范化发展之路，理财产品有望采用基金式的运作模式，产品种类可能更加丰富，但短期封闭式产品将被取消；
4.资管行业洗牌在即，银行资管子公司有望落地；子公司的落地既有利好也有利空，给小型银行带来的挑战更大。
二、针对我行的发展建议：
1.谋划好资管业务的长远发展战略以及非标资产的发展方向，引导资管团队相应作出适度调整；
2.“一动不如一静”，管控好风险，保持理财业务的整体稳定，等待进一步的监管规定出台；
3.“未雨绸缪”，提高金融产品的设计和管理能力，适度推出一定规模的理财业务替代产品；
4.加强销售队伍建设，丰富代销产品线，创新激励政策，训练提高理财经理的销售能力。
11月17日，人民银行联手银监会、证监会、保监会、外汇局等部门发布了资产管理领域的最新规定：《关于规范金融机构资产管理业务的指导意见（征求意见稿）》。尽管这项最新规定针对的是整个资管领域，但是影响最大的恐怕还是银行业。在经历了半个月的热烈讨论之后，不妨冷静梳理一下资管新规可能带给银行的影响。
一、资管新规对银行业的影响
1.净值化管理是打破刚性兑付和规范资金池的关键；净值化管理规定的落实可能会带来极大的不确定性、导致理财规模大幅回撤，但也有可能带来银行资金成本的降低。
银行理财产品之所以能够借助资金池实现刚性兑付，其根本原因在于它采用了（摊余）成本法对资产进行估值，使得资产能够免于市场利率波动的影响，将资产的公允价值和资金的人为定价分离开来，即资金池的分离定价，为刚性兑付提供了理论支撑。在此基础上，资金池又发展出了滚动发行、集合运作的特点，使得刚性兑付得以长久维持下去。
新规提出要打破刚性兑付，要求“金融机构对资产管理产品应当实行净值化管理，净值生成应当符合公允价值原则，及时反映基础资产的收益和风险”。这实际上动摇了资金池分离定价的根基，打破了刚性兑付的理论基础。可以说，如果净值化管理全面严格执行，那么理论上刚兑就真的被打破了，资金池也失去了存在的必要。
但是，采用净值化管理也会带来极大的不确定性。如果以市场公允价值来反应理财产品的资产净值，那么客户的财富就会和市场利率绑在一起。截止年底，银行表内外理财合计约29万亿，那么仅1%的估值下调就会带来2.9千亿的窟窿，管理难度可想而知。进入年，银行表内外理财应当早已超过30万亿，如此大规模资产的净值浮动势必带来极大的不确定性。
从市场的角度来看，购买银行理财的客户和看惯了股市波涛的客户根本不是一群人。如果银行理财的净值随着市场利率波动，那么这些客户势必会撤出资金，导致银行理财规模的大幅回撤。
回撤后的资金将会流向哪呢？打破刚兑的目的是改变理财产品“存款替代”的属性，失去“存款替代”产品的客户主要有两个选择：要么拉长投资期限、和低层非标资产期限匹配，要么寻找新的“存款替代”性产品。选择第一种方式的人恐怕会很少（原因后文会提到），大部分客户还是希望投资新的“存款替代”性产品。目前现成的替代品主要有货币市场基金、大额存单、结构化存款等。货币市场基金发展迅速，但它主要替代的是活期存款，总量占比并不很高。大额存单的利率普遍低于预期收益型理财产品，过去在竞争中处于弱势地位；但当预期收益型理财产品退出后，对于追求“确定收益”的投资者来说，接受利率较低的大额存单不失为一种选择。结构化存款可以作为保本理财的替代产品，但目前开发得并不充分，存在的多是“假结构化存款”，开发挂钩期权的“真结构化存款”可能会细分客户需求，获得更大的市场份额。当然，还会有其他新的产品出现。综合考虑各种产品的特征和市场份额，传导下来，银行的资金成本有可能会降低。
也许正是因为看到了政策背后复杂的市场影响，新规的十八条最后加上了“按照公允价值原则确定净值的具体规则另行制定”，但是却并没有像其他类似条款一样说明由谁另行制定，可见其背后的争议之大。
2.短期来看，非标资产的规模可能减小；但长期来看，非标资产可能会迎来新的发展机会。
新规进一步明确了“非标准化债权类资产”的定义，先从反面定义了“标准化债权类资产”，然后指出“其他债权类资产均为非标准化债权类资产”。新规要求，“资产管理产品直接或者间接投资于非标准化债权类资产的，非标准化债权类资产的终止日不得晚于封闭式资产管理产品的到期日或者开放式资产管理产品的最近一次开放日”。也就是说，银行理财可以想办法投资非标，但在开放日之前这些非标资产必须到期（因为在非开放日不能通过交易卖出非标），在开放日的时候，里面不能有非标。言外之意，银行如果想买非标，就必须找到愿意持有非标到期的投资人。但大部分非标资产期限较长，五六年甚至七八年都比较常见，对于投资人来讲，机会成本、利率风险甚至流动性风险都太高了，需求非常弱。所以如果该规定严格执行，那么非标资产将会受到较大冲击，短期来看，非标资产的规模可能会减小。
然而，非标资产人人喊打并不是因为非标资产本身，而是因为它缺少像标准化债权资产那样完善的定价和交易体系。应该看到，非标资产为房地产、政府融资平台、部分产业等重资金消耗部门提供了大量资金，市场需求非常旺盛。所以反过来考虑，当新规严格执行后，资金供给的萎缩势必会抬高非标资产的价格，届时可能催生新的金融创新、吸引新的风险偏好更高的投资者加入。另一方面，考虑政策创新，如果允许非标资产在银登中心规范地流转，那么非标资产就可能会走上了标准化发展之路，固有缺陷得到弥补。所以长期来看，非标资产可能会迎来新的发展机会。
3.银行理财将走上规范化发展之路，理财产品有望采用基金式的运作模式，产品种类可能更加丰富，但短期封闭式产品将被取消。
新规要求资管产品最多嵌套一层（公募基金除外）。这实际上承认了委外理财的客观需求，承认了投资顾问的模式，对委外理财采取了引导规范的监管方式。新规不允许资管产品直接或间接投资银行信贷资产，但是可以投资信贷资产受（收）益权，投资限制由人民银行、金融监督管理部门另行制定。这都意味着过去被认为是“擦边球”的行为都将纳入“正规军”，银行理财将走上更加规范的发展之路。
新规没有采纳银行理财常用的关于客户和产品的划分方法，而是借鉴证监会体系内的划分标准，将投资者划分为不特定社会公众和合格投资者，将资产管理产品分成公募产品和私募产品，公募产品面向不特定社会公众公开发行，私募产品面向合格投资者通过非公开方式发行。言外之意，就是要引导理财产品走上基金式的发展道路。过去，银行理财将（自然人）客户分为普通客户、高净值客户（一般指私人可投资资产在万元以上的客户）和私人银行客户（一般指私人可投资资产在1亿元以上的客户），在产品投资门槛上也只设置了5万、30万两个起点，只要发行30万起点的理财产品，其投资范围就可以无穷丰富，并没有限定投资者范围。对比券商和基金已经成熟的产品体系，银行理财确实有许多不规范之处。采用基金式的发展道路也有助于银行理财业务的规范化发展。
在产品种类上，尽管新规对非标资产进行了限制，但是也留给了银行理财其他的发展可能。例如，新规明确指出“依据金融监督管理部门颁布规则开展的资产证券化业务，不适用本意见”，这意味着资产证券化还具有较大的发展空间。另外，银行理财产品的公募化运作带来了更大的遐想空间：如果银行理财参照公募基金的运作标准，那么原则上起购金额就可以降至元，而投资标的范围又比公募基金更广泛（比如可以投资私募债），这势必更受市场欢迎。所以说，银行理财产品的种类可能会更加丰富。
在运作期限上，新规明确要求“封闭式资产管理产品最短期限不得低于90天”。这意味着1个月、3个月这种银行短期理财将会被取消。乍一看，这项规定可能会影响银行的资金来源；但是细想之下，该规定的落实对银行未必是坏事，因为当这些产品消失之后，中国理财市场的顽疾之一——投资短期化也许能够相当程度上得到缓解。
4.资管行业洗牌在即，银行资管子公司有望落地；子公司的落地既有利好也有利空，给小型银行带来的挑战更大。
新规指出“主营业务不包括资产管理业务的金融机构应当设立具有独立法人地位的资产管理子公司开展资产管理业务”，这意味着银行资管子公司有望落地。长期来看，资管子公司的落地主要带来三方面的利好。
第一，资管行业重新洗牌，市场蛋糕将被重新分割。银行资管子公司的落地给整个资管行业注入了新生力量，不可避免地会带来行业洗牌，银行有望利用自己多年建立起来的商誉分得更大蛋糕份额。
第二，有助于从市场层面破解刚性兑付难题。由于历史原因，社会普遍存在“银行情结”：认为银行发行的产品是不应该亏损的。中国由于隐性担保和政府干预的存在，这种情结更为严重。银行资管子公司的落地有助于化解这一难题，因为“资管”和“银行”毕竟不是一块牌照，从感情上讲，社会更容易接受“资管系”产品的亏损。
第三，有助于推动银行的综合化经营。随着居民金融需求的多元化，银行的综合化经营逐渐成为发展趋势。但是我国银行盈利模式相对单一，主要还是依靠“赚利差”挣钱，并没有形成依靠“收管理费”挣钱的稳定模式。银行资管子公司的落地可能会纠正目前的经营惯性、突破制度限制：通过资管子公司来锻炼队伍、创新业务，探索市场化运作替代内部管理的模式。
短期来看，银行资管子公司落地也会带来利空。首先，资管业务一旦分家，它和银行就是两个法人主体，原本销售自家理财的业务就变为了代销业务，成本、价格、存款分流等问题都需要搞清楚。其次，一旦成立银行资管子公司，那么应该会配套系统性的监管指标，不再会只面临限额管理，而可能会像券商一样面临风险覆盖率、流动性覆盖率等监管指标，届时银行资管子公司是否能在与券商和基金的竞争中占到便宜仍是未知数。
将银行业进行细分，大中型银行迎来更大机遇。它们具备更多的专业人才、更成熟的资管团队、更雄厚的财力基础，并且早已为成立资管子公司准备了多年，希望以市场化薪酬壮大自身投研能力和系统水平，使资管子公司成为真正的大型资产管理机构。特别是具备托管资格的26家银行，其优势更加明显。
而对于小型银行，面临的挑战更大。小型银行大多缺少人力物力财力去支撑设立一家子公司，有的银行的资管业务甚至还没有完全独立，在未来的竞争中其理财业务可能会受到挤压，甚至有可能会大批消亡。
二、针对我行的发展建议
1.谋划好资管业务的长远发展战略以及非标资产的发展方向，引导资管团队相应作出适度调整。
资管业务规范运行、不同金融机构同台竞争，资管市场的角逐势必更加激烈。理论上，存在“参与竞争”和“不参与竞争”两个选项，但实际上，“大资管”的到来是一个时代的变化：中国的银行已经经历了存款时代和理财产品时代，现在正在步入财富管理时代。退出资管领域的竞争意味着放弃一个时代的发展。而参与资管领域的竞争就一定能够笑到最后吗？未必。资产管理行业本身并没有门槛，抛开非银行金融机构不谈，开展理财业务的银行就有几百家，如果全部投入资管领域进行混战，那么最终能存活的必然是“大而不倒”的大型资产管理机构，或者是在某些领域投资能力突出的“特而美”的小型资产管理机构。对于我行而言，谋划资管业务长远发展战略的关键是要寻找我行在资管领域的特色和突破点。
在“大资管”的框架下，另一个重要抉择就是是否继续发展非标资产业务。前文已经分析，非标资产规模可能将呈现波动。相比于同业，我行的非标资产规模并不算大，如果下定决心退出，可以逐渐替换成标准化债权。而继续发展非标，则意味着更高的或有收益和更多的不确定性。何去何从，需要依据我行的风险偏好设置和风险管理能力谨慎决定。
资管领域即将迎来洗牌：解读新规，银行资管子公司呼之欲出，第一批获得牌照的银行当然会成为市场先行者，也非常可能成为未来市场的“在位厂商”。参考其他类型的金融牌照，不论是银行、保险还是券商、基金等等，往往最初申请牌照比较容易、越往后申请牌照越难，因此成为第一批持牌机构会具有先发优势。但是也应该认识到，我行目前并不具备公募基金托管资格，资产管理的整体规模较小，金融市场业务的发展时间并不长，在资管领域的比较优势不明显。如果确定筹建资管子公司，那么我行的资管团队需要进一步地规范，不仅包括人员架构、还包括资产配置等等，这都需要根据我行的整体战略来决定。
2.“一动不如一静”，管控好风险，保持理财业务的整体稳定，等待进一步的监管规定出台。
新规毕竟只是征求意见稿，其内容也多是框架性的，很多细节都没有敲定。比如，按照公允价值原则确定净值的具体方法是什么，新规就没有给出具体标准；过渡期限之后没有化解的存量非标资产怎么办，也值得商榷。这些细节不确定，银行就很难进行调整。目前更重要的工作是稳定市场情绪、管控好风险。毕竟，新规的出台给市场各方都造成了冲击，带来了不确定性。下一步的调整该如何落实，还是要等进一步的监管规定出台之后才能开展。
3.“未雨绸缪”，提高金融产品的设计和管理能力，适度推出一定规模的理财业务替代产品。
尽管净值化管理的具体方法尚未敲定，但是净值化管理作为未来的改革方向实际上已经确定，打破刚兑、改变理财产品的“存款替代”属性也是大势所趋。这就要求银行未雨绸缪，提前准备一些产品和工具，在新规落地的时候不至于无的放矢。
首先，应该适度推出一些净值型产品，培养理财经理的销售习惯和客户的消费习惯。其次，尝试发展和设计新的“存款替代”性产品，比如大额存单、结构化存款以及其他新型产品，以备下一步争夺市场所需。最后，要提前设计好存量理财产品的出口，比如资产到期后的接续资产是什么。
4.加强销售队伍建设，丰富代销产品线，创新激励政策，训练提高理财经理的销售能力。
由于刚性兑付的存在，理财经理普遍对理财产品存在一定程度的依赖。当市场预期型理财产品退潮时，理财经理将面临真正的挑战。因此应该加强销售队伍建设，提高理财经理团队的复杂金融产品销售能力和全品类金融资产的配置销售能力。
具体可以从两方面入手。第一，丰富代销产品线。公募基金、私募基金、保险产品、另类金融产品等都应该抓紧时间上线，让理财经理多接触、多运用，进一步提高销售能力。第二，创新激励政策，让销售资管产品的奖励真正落到个人、落到一线销售人员手中，切实激发起主观能动性；只有这样有助于真正提高销售人员的销售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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