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盖茨比了不起的雷曼三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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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没有复杂场景变化的舞台，三位演员和一架钢琴，如何讲述一段跨越百年的兴衰？《雷曼兄弟三部曲》是一位英国导演为“美国梦”写下的一支挽歌，沧桑、遒劲、厚重且扎实，悲悯、浪漫、深沉与柔软贯穿始终。在商业游戏的冷酷与人情世故的温度之间，《雷曼兄弟三部曲》达成了十分微妙的平衡。这部戏经历了相当“混血”的诞生过程。故事取材于美国第四大投资银行雷曼兄弟年的破产事件。当时，雷曼兄弟在次贷危机中遭受巨大损失，所有潜在投资方均拒绝介入，时任美国财政部长的亨利·保尔森亦拒绝进行直接干预，最终，这家屹立百年的老牌投资银行申请破产保护，商业帝国一夜间轰然倒地。意大利剧作家斯特凡诺·马西尼在年到年期间以“雷曼兄弟”的破产为蓝本，创作完成三幕剧《雷曼兄弟三部曲》。故事从19世纪40年代讲起，初代雷曼三兄弟由巴伐利亚远渡美利坚，落脚在美国南部的阿拉巴马，三人白手起家，历经三代，雷曼兄弟从一间临街的小小商铺长成美国金融业举足轻重的金钱帝国，又在新千年的资本游戏中沦为失败者，黯然出局。为这段家族兴衰史陪衬的背景，是整个美国年的战争与和平风情画。马西尼的剧本，被先后翻译为15种语言，由此改编的舞台剧年10月率先在法国圣艾蒂安的演艺剧场亮相。年，导演萨姆·门德斯与编剧本·鲍尔将这个故事搬上英国国家剧院的舞台，原班人马又在今年3月登陆百老汇。历经十年，这个故事回到了纽约。在《雷曼兄弟三部曲》中，最具体可感的符号就是时间。作为一部讲述商业帝国兴衰更迭的史诗，如何在遵循线性时间的基础上避免平铺直叙的苍白？萨姆·门德斯耍了一个十分“狡诈”的手腕，他让舞台上的时钟指针走了一个“花式步法”，根据情节的需要忽快忽慢。现实里的一分钟，可能对应着故事中等量的一分钟，也可能弹指数年。在为时间按下快进键时，萨姆·门德斯用到了一种类似歌剧中“罗西尼式渐强”的手法，剧中人物不断重复同一种行为，时间则在这种重复中加快脚步。第一幕“三兄弟”中，伊曼纽尔·雷曼向意中人一次次地求婚；第二幕“父子”中，菲利普·雷曼一次次与手彩艺人猜牌；第三幕“不朽”中，波比·雷曼直到死也没停下的舞步，都是诱发时间快进的引线。这种有意为之的强调，让时间在剧中呈现出一种虽然肉眼不可见，但完全无法忽略的动态。时间在《雷曼兄弟三部曲》中还以一种更为隐蔽的形态，藏匿在雷曼家族的代际传承中，和“父子”这一恒久经典的戏剧母题融为一体。三兄弟，三代人，父父子子在继承与反叛中摸爬滚打。初代三兄弟远离故土的一刻，割断了与父世代的连接，高飞远走；但精神上，是犹太人传承一脉的善于经营，支撑了他们身无长物也能在他乡敏锐嗅到商机，逐渐站稳脚跟。直至三兄弟的子一代，不甘再以原棉贸易作为立身之本，把手伸进咖啡、煤炭、铁路等种种实业还不够，甚至打起“钱生钱”的算盘，看似是对父世代反叛了，其实骨子里不改精明天性。第三代雷曼如法炮制，最不像“雷曼之子”的小波比花天酒地，一掷千金，几乎是父辈祖辈的对立面，可偏偏就是这个“败家子”，于大萧条之际一眼睇见娱乐业的生命力。直到他停止呼吸，雷曼这个由家族先人创造的帝国落下了最后一片叶子。子子孙孙，亦有穷尽。如果只从“父子”的角度拆解《雷曼兄弟三部曲》，整部戏算是小格局下的环环相扣，真正让这个故事格局变大的，是小半部美国历史给“雷曼兄弟”埋下的一次次机遇和危机。第一次的危机是南北战争，战火一起，南方种植园彻底成为过去，这是时代推着他们从着陆后的第一块寄居地迁徙，进驻大都市；第二次是经济大萧条，黑色星期四，华尔街全盘崩溃，时代推着“雷曼兄弟”从单打独斗壮大为集团和帝国；第三次是次贷危机，只是这一次大厦倾颓，时间还在飞快转动，“雷曼兄弟”被齿轮碾碎。有句流行的俏皮话，叫“人生的走马灯”，《雷曼兄弟三部曲》似乎可以被叫作“雷曼的走马灯”，特别是用玻璃搭设的舞台，把走马灯这种“观看”的质感格外强化出来。在钢琴曲徐徐流淌中，转动的舞台像极了一只结构精巧的八音盒，这无疑给深沉的戏剧母题与史诗感的故事加入了浪漫感性的调和。西蒙·拉塞尔·比尔、本·迈尔斯和亚当·戈德利三位演员，完成了整个雷曼家族的盛衰兴败，既不太冷清，也不太热闹，足见三位演员掌控舞台的内力有多深厚。萨姆·门德斯说，初代雷曼三兄弟“带着最简单而美丽的梦想来到美国”。这就是“美国梦”，像淘金一样，谁也不知道明天一早谁就能富可敌国。三代雷曼子弟的美国一梦，跨越三个世纪，当年穿着新皮靴从巴伐利亚扬帆远航的亨利、伊曼纽尔和小梅耶不虚此行。这个梦，在他们的孙辈小波比死去时已经碎过一次，直到那块写着“雷曼兄弟”的招牌被摘下来，梦彻底碎了。菲茨杰拉德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里描述的，“我们继续往前挣扎，像逆流中的扁舟，被浪头不断地向后推入过去”，是给这个梦最好的注解。文

喵尔摩斯供图

新现场本文刊载于北京青年报年12月27日C3版《青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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